就读这篇| 刘锡宏:梦幻江布拉克
一
江布拉克是哈萨克语的谐音,翻译成汉语就是“圣水之源”的意思。她的出处有多个版本,每个版本都是由一个美丽的传说构成,这些传说像是一根根的小绳在拽着我的心。几经筹划,我和几个老友,逃离了都市的喧嚣,驱车来到了这如梦如幻江布拉克。
汽车在被誉为新疆粮仓的奇台县那翻着绿浪的田野里不知疲倦地行驶着,眼前的景象不断地振奋着我的神经。我突然觉得自己坐着的不是汽车,而是漂泊在一望无际的绿海上的一叶小舟。随着小舟的晃动,一股股倦意慢慢袭击着我。
我在车上睡了一觉又一觉,一觉醒来,睁眼四周仍然是一望无际的麦浪。当我正要对这广袤的大海发出由衷的感叹时,汽车轻轻颠簸了几下开始爬山,庄稼跟着没有尽头的公路由平原慢慢地爬上了叠嶂的山峦。汽车又在翻滚麦浪的山峦之中漂浮了一个多小时——这是奇台县的一大景观——庄稼种在山梁上。眼前的景致开始变化——随着山势的增高,庄稼越来越少,当最后的一片麦地在半山腰向我们挥手告别时,绿油油的牧草举着各色的鲜花又开始欢迎着我们。当我们被鲜花、牧草、塔松把包围了的时候,汽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司机告诉我们,江布拉克到了。
江布拉克虽然没有喀纳斯那样惊艳,没有天山天池那样秀美,但是,她像一个遮着面纱的美丽仙女,以她那婀娜的身姿,温柔的内涵,纯洁的心灵,独特的魅力吸引着红尘凡世的人们纷至沓来。在这里,人们可以尽情享受大自然氧吧清新的空气,荡涤身心的浊气,把自己完全融入到丰富的负氧离子当中,得到摆脱俗世的一份宁静。
放眼望去,青山绿水之间,星罗棋布的毡房、一群群洁白的羊群,和漂浮在半山的白云相互缠绕得难舍难分,又给静谧的山谷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此情此景,使人有种一下子登入仙境的感觉。
下了车,我伸展了有些酸痛的身子,抬头望去,漫山遍野花草树木葳蕤——嫩绿的草,五彩缤纷的花朵上挂着晶莹的水滴,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墨绿的松柏从山脚开始,相互簇拥着向着远处伸展,到了半山处云雾中间变得忽隐忽现;一汪清流顺着毡房的边缘涓涓流淌,拐了两个弯就消失在丛山之中。
我好奇地来到了这些毡房前,仔细地打量了起来。从毡房的后面,先是露出了一张稚嫩的脸,接着是一个十岁左右扎着许多小辫子的哈萨克小姑娘,牵着一头黑白花的奶牛走了出来。奶牛似乎不大情愿跟着小姑娘走,走两步就抬头往旁边看看,缰绳把奶牛的鼻子拉得好长好长。
小姑娘圆脸蛋,圆下巴;在长长的睫毛的下面,一双晶亮的园眼,黑白分明,像两颗闪亮的水晶球,一闪一闪地透着稚气和羞涩。一件长袖的红色“adidas”运动衣,她的身子只能撑起一大半,给她留出了很大的生长空间。我微笑着摸了摸她一头的辫子,她有些不情愿地晃了晃滚圆的脑袋。我蹲下,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她的眼睛里顿时露出了些惊恐,身体向后挣着想从我的手里摆脱开来,我连忙抽出一只手想去扶小姑娘的后背,不想,我的手碰到了小姑娘的后背上背着的一个大大书包。
“你几岁了?”我再次试探地盯着她有些怯意的眼睛。她果断地伸出了她那双不白,但是胖乎乎的小手,在我的面前晃了晃。
“哦,是十岁了,是吗?”我有些诧异地睁圆了眼睛。她望着我的表情,小嘴往上一翘,眼睛里露出些得意。又一次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懂汉话?”
“嗯。”这一次不但点了头,而且还轻轻地发出了响声。
“那,你叫设么名字?”
“古丽娜。”她的小嘴一张一合发出了脆生生的声音。我一下子想到了我养的那只漂亮的百灵鸟。
当我再次摸着她的小辫子时,她没有挣脱的意思,反而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我,似乎在心里琢磨着,这个老头并不讨厌,甚至在心里产生了一丝的亲近。我是从她放松的表情上读到了小姑娘内心的变化。
“是谁教你学会汉语的?
“我爷爷。”小姑娘眼里洋溢着一丝自豪。
“你上几年级了?”
古丽娜对我伸了三个指头。接着古丽娜歪了歪小脑袋对我说:“欢迎到我家作客。”
“好啊。”
古丽娜望了望天空快速移动的云朵,用手拽了拽我的衣角说:“爷爷,快要下雨了,你到我家的帐房里躲一躲,雨一会就会过去的。”她的口气不容质疑,彷佛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预报员。我连忙招呼同行的其他人,他们看看天空并不相信我的话,仍然在贪婪地观赏眼前这如梦如幻的美景。
二
我跟着古丽娜来到了她的毡房。屋里不多的家具,有条有理的摆放着,被褥不多,但是叠得整整齐齐。看的出家的主人是个勤快人。毡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十几吋的彩色照片——一个汉族老汉和古丽娜在甜蜜的笑着。老汉满脸的皱褶拧着麻花,嘴里的牙所剩不多,从内心所发出的喜悦洋溢在皱褶和唇齿中间;古丽娜满头的小辫上点缀的鲜花,显得更加天真可爱。可以说,这是一张非常成功的人物肖像照,不知出自那位大师之手。古丽娜看到我在端详那张照片,微笑着凑过来说:“这是去年一个叔叔给我和爷爷拍的。我可喜欢了。你看,”她说着把她那件不大合身的运动衫冲着我亮了亮,“这件衣服也是那个叔叔送的,叔叔说是名牌呢。”
说话间,就听到毡房顶上“噼噼啪啪”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道雪亮的闪电把毡房照得雪亮。我冲着古丽娜笑了笑:“你说的真准,是谁教你的?”
“我爷爷。”我再次看到了古丽娜眼里的自豪。
同行的老张,带着一身的雨水躲进了毡房。老张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问:“你怎么知道会下雨的。
“是古丽娜告诉我的,我以为你喜欢在这大山上沐浴这洁净的甘霖呢,其他几个呢?”
“他们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老张一摆手,“不去管他们了。”
古丽娜把一块毛巾递到老张的手上,眼睛里跳跃着兴奋而俏皮的光:“叔叔,你们坐一会,我给你们沏茶去。”
不一会功夫,古丽娜就把一杯杯热腾腾的奶茶端了过来。毡房里立刻飘满了奶茶的香气。
“你家里就你爷爷和你吗?”我试探着问道。
“我爸爸妈妈,他们,他们,三年前被山洪冲走了。”古丽娜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到了她脚前的地面上。我一把把古丽娜楼到了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有些抽搐的后背。喃喃地说道:“是爷爷不好,让你伤心了。”望着抽抽搭搭的古丽娜,我地心里一阵难过——小小的年纪就失去了父母的痛爱,好可怜那!我顺手掏出了一包纸巾递给了古丽娜:“古丽娜,不要哭了,擦擦眼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古丽娜没有打开纸巾,而是把纸巾小心翼翼地装到了衣袋里。然后用小手抹了一下眼睛,顿时光洁的脸上挂满了泪痕,显得十分滑稽。为了调节气氛,我用手指刮了一下古丽娜翘翘的小鼻子:“漂亮的脸蛋,都变花了。”古丽娜不好意思地望了我一眼,尽管眼里还噙着泪,脸上却飘逸着羞涩的笑。
古丽娜望着墙上的照片对我们说:“是王爷爷收养了我。”接着古丽娜府在我的耳旁悄声对我说,“王爷爷是汉族。”
三
“是来客人了吗?古丽娜。”相片中的爷爷操着一口地道的新疆汉话,洪钟般的嗓门浑厚中带着磁性。爷爷比相片中看起来更加精神。
“古丽娜,招待客人了吗?”
“我给客人煮奶茶了。”古丽娜脆生生的回答了爷爷。
对我施了一个哈萨克的见面礼,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我们说:“尊敬的贵客,欢迎你们到我们的毡房作客,今天,我要用最鲜美的羊肉招待你们,你们先由古丽娜给你们带路去游玩,等你们回来,香喷喷的羊肉会等着你们的。”
“不会影响你的学习吧?”我望着古丽娜把书包从身上取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不会的,老师说了让我们在暑假期间多帮家里做点事情呢。”
江布拉克如梦如幻的美景,甜净的空气,再加上一只甜甜的百灵鸟环顾在我们的四周,使我们的身心真正融入到了这梦幻的世界之中。古丽娜一会为我们采来一把野花,一会为我们编织一个个花环,一会为我们采来一个个胖乎乎的大蘑菇,一会为我们讲一段美丽的传说,一会为我们唱一支甜美的山歌,为我们的游览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爬了几个小时的山,我们一个个都浑身疲惫,大汗淋漓。我望着活蹦乱跳的古丽娜说:“古丽娜,快歇会吧,别累着了。”
古丽娜似乎没有一点倦意,她乘着大家休息,给我们讲述了从爷爷那里听来的关于江布拉克的传说:说很久很久以前,王母娘娘在西天瑶池召开天仙大会,有个孙猴子偷偷跑到王母娘娘的浴盆洗澡,洗到高兴时,他就在里面翻起来跟头。孙猴子一翻跟头,洗澡盆里的水就流了出来,顺着天山的山沟就流到了这里。圣水流到的地方,荒山一下子变成了绿油油的的树林和肥美的草场。由于这里离王母瑶池最近,圣水是从这里开始往下流的,所以这里是圣水之源。也就有了江布拉克这个名字。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古丽娜家的毡房里。我们一个个像是丢盔卸甲的败兵,瘫软在了她家的毡房里,一动也不想动。古丽娜挨个为我们捶背按腿,红扑扑的脸像是熟透了的苹果。我一个劲的劝她歇会,她就是不肯。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青春的活力,看到了四五十年前的自己,看到了祖国的未来。
爷爷的清炖羊肉端上来时,我的胃立刻被吊了起来,但是碍于面子,碍于礼节,还是得等爷爷发话,我才肆无忌惮地大嚼了起来。我觉得等待的过程是那么的漫长。古丽娜好像是对我有着特殊的情感,她把她碗里的好肉选出来,一块一块地往我的碗里放,我开始还装模作样的又放回到古丽娜的碗里,可是,我执拗不过她,最后却是一一领受了。
酒足饭饱,我打了个饱嗝,我想这顿清炖羊肉是我有生以来所品尝到的最好的美味了。吃惯了那些用饲料和各种添加剂喂养的羊肉,再品尝江布拉克肥美的草原和纯净的空气抚育了这些天然美味,这种鲜美是无法比拟的。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只甜美的百灵鸟伴随着这人间的美味。
古丽娜累了,她也应该累了。她靠在我的肩膀上,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我摸了摸她满头的小辫,轻轻地问她:“古丽娜,你喜欢做梦吗?”
“喜欢。”
“那么你都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我长大了,和爷爷骑着马到了北京,陪爷爷看天安门呢。”说着古丽娜完全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她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我想,古丽娜一定是骑着马和爷爷一起看到了美丽的天安门。
出了毡房,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望着这如梦如幻的江布拉克的景美我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江布拉克景美,人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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